養老現在的處境,護理老人的,也是老人
時間:2022-10-01 11:54 來源: 作者:小杰 人瀏覽
一
和張麗的通話剛開始就中斷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剛躺下不久的一位老人突然坐了起來,眼神有些游離,朝著門的方向走。他看到有人在偷家里的東西,自己卻被人攔了下來。揮舞的武器變得清晰一根拐杖,被打者是一位50多歲的護理工。這一切都是失智老人腦海里的夢境,老人就像《困在時間里的父親》中父親安東尼一樣,記憶錯亂,偶爾蹦出些沒有邏輯的片段,出現在現實的場景里。作為一名資深護理員,張麗知道,這個夢是叫不醒的。她掛斷電話,把手下的護理工送去醫院,縫了3針,然后通知老人的家屬。
人到了85歲,不,還得再年輕些,80歲,會是什么樣子?飯菜一定是軟軟爛爛的,有些老人鼻子里會有一根細細的導管連入食道,人工慢慢推壓打成碎末的流食滑入胃部;皮膚像被曬久了的宣紙,脆薄,同一個位置待久了容易生褥瘡,每兩小時要翻一次身;為了抓住記憶的一鱗半爪,重新認識蘋果、梨、香蕉,拿著一元、兩元、五元的紙幣買水果。兩天后,下一節課,重新認識蘋果、梨、香蕉,拿著一元、兩元、五元的紙幣買水果。還要反復練習,重新建立規則感,比如大便要記得按鈴。一位患阿爾茲海默癥的老人,剛到養老院的時候,大便拉到了褲子里,到處抓,抓到之后塞到喝水的茶缸里,嘿嘿地笑。在養老院,你能看到人生暮年最狼狽的時刻。
很多人覺得,進入養老院,就意味著終點,卻未曾在意,在延續生命之外,護理員負責延續這最后的尊嚴。
一個護理員的清晨是從抱扶老人開始的,整理床鋪,穿好衣服,刷牙,洗臉,餐前要喝25度左右的溫開水,用棉棒做好口腔清潔。每個老人狀況不同,臥床的需要定時拍背、吸痰。保持干凈是最基本的要求。在張麗就職的滎陽和佑尊長園,每位臥床的老人每天要翻身十次,夏日每天洗一次澡,上廁所需要擦洗一次,上下床抱扶十多次。有的老人前列腺有問題,會尿頻,這樣就要重復半小時甚至十幾分鐘前的步驟。
對于身材普遍較矮的女性護理員來說,這不僅是體力活,還是一個技巧活。老人們體重并不輕,半邊失能還可以借助老人的力氣,用單腿支撐,輪椅和床形成45度夾角;重度失能的話,全身的重量都會壓在護理員身上。護理員蘇淑英身高1米61,體重45公斤。抱扶的時候,因為老人下意識感到害怕,會緊緊抓著護理員的手,指甲滲進了皮膚,她時常被抓出了印記。
而頻繁的彎腰,讓她患上了腰肌勞損。幾乎每個護理員宿舍,都常備著治療腰痛的膏藥。身體的辛勞可以通過休憩恢復,但另一些工作內容會嚇跑那些剛入行的護理員。蘇淑英在2010年開園的時候就來了,算是護理員中的元老,當初一起參加培訓的100多人,最后留下的只有30多人,因為受不了那份臟。頻繁換尿布的騷腥味道;有些老人大便干澀,需要使用開塞露,輕揉肚子,輔以人工將大便摳出;當然,還要克服直面身體隱私部位帶來的強烈恥感,能做到的人是少數。
陳錦秀所在的深圳養老護理院,有3天的試工,之后是一星期的崗前培訓,最后才會正式實操。在每個階段,老護理員都會和新來者交談,試探對方的感覺,展示最真實的工作環境,也時刻希望這種真誠能打消對方的疑慮。有時候陪護的代價是超過想象的。陳錦秀護理的第一位老人,90多歲,有嚴重的心臟病和各種基礎疾病,到養老院的時候體重只有60斤。
家屬對老人能生存多久不抱希望,還買好了去世后要穿的衣服、拖鞋,拿到院里給陳錦秀,讓她心里別有壓力,盡力照顧就好。她哆嗦著收下。因為在醫院長期打吊針,老人的血管又細又脆弱,時常淤青。陳錦秀按老家的方法,用雞蛋輕輕地在皮膚上來回滾動,活血化瘀,除了時常翻身擦洗,還涂一些經絡油。為了哄老人吃飯,陳錦秀借來老人愛聽的客家山歌,邊吃邊聽,高興的時候,老人居然能唱兩句了。
老人和孩子一樣,不吃飯不只是因為貪玩和調皮,多數時候是身體出了狀況。護理員要觀察老人的面部表情,臉色是否蒼白,摸摸肚子是否腹脹,再檢查前幾天的大便記錄。3個月里,老人睡得很沉,但是一旁的陳錦秀從不敢睡熟,心肌梗塞的危機就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啟動的定時炸彈。隔一段時間,她就要看看老人的身體指標,是不是呼吸均勻。漸漸地,老人的體重上到了100斤,身體狀況明顯好了起來。陳錦秀特有滿足感,自己卻眼見著消瘦了下來,她為此瘦了近10斤。
很快,剛適應體力工作、疲憊不堪的護理員會發現,身體護理只是基礎工作的一部分,他們還需要時刻關注老人在情感上的需求。
剛來的老人是孤獨的。他們經常吃得很少,眼睛總是盯著房間的門口,每次見到護理員都問孩子什么時候來看自己。張麗會一遍遍重復家屬探望的日子,有時候直接拿出手機讓老人和家屬視頻。她也知道,有些老人是主動選擇了養老院,不再給家庭增添負擔,只是孤獨的情感會不自覺地流露。
這種孤獨可能會轉變為對下次見面的憧憬,即使是患上了失智的癥狀,依然放不下對子女的愛護。
二
有老人把一星期的面包都攢下來,藏到抽屜里,等自己親人來看望的時候,顫巍巍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來,給,這個最好吃。有時還會把藏著的珍寶分給護理員。張麗每次收到這樣的禮物都很開心,因為這是老人發自內心的認可。她知道,護理員和老人的親密關系會減輕這種孤獨感,成為另一種移情,很多老人對于護理員的依賴會超過真正的親人。
有時候這種被需要并不能完全被滿足。蔣奶奶是養老院里的弄潮兒,能夠熟練地擺弄一部智能手機,但是也成癮,一盯就是個把小時。護理員值晚班,總能看到她的房間有亮亮的熒光閃爍,流淌在溝壑縱橫的臉上。大家哄她,每天只能充一次電,每次手機電量變紅的時候,她才戀戀不舍地放下。
護理員看到了這種孤獨。為老人建立一種新的社交網絡就顯得尤為重要,不只是養老院的護理員,社工、同齡人都是這個網絡里的一部分。開展各種茶話會、活動課,即使是簡單的三三兩兩曬太陽,都很重要。護理員們在入院記錄里了解老人的籍貫、性格、家庭背景,一方面經常以傾聽者的角色幫助老人打開心扉,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把興趣相似的長者介紹給彼此耄耋之年的交友對對碰。
還有一些需求是隱秘、難以言說的。一位喪偶多年的80多歲老人喜歡和異性老人聊天,路過的時候摸一下對方的頭,碰一下胳膊,但是從沒和家人說過自己情感上的想法。張麗看在眼里。有的老人直截了當,拉著護理員說給我找個老伴,找不到就要絕食。大多數情況下,這樣的要求無疾而終,反饋到親人那里,家屬倒顯得更羞愧,都八十多了,找什么老伴兒啊!只能通過親情的溝通,多打幾次電話消弭這種需求。陳錦秀和張麗發現,即使是壽數將盡,人的欲望和需求依舊是多樣的,大多數可能會藏起來,最終會轉化為語言和行為上的異樣。這就要求護理員有著更為敏銳的洞察,這是讓長者更有尊嚴的鑰匙。
在中國,養老不是一個被經常提及的話題,死亡也是。不少護理員的挫敗感在于:自己總是在送人離開,精心照顧了大半年,依舊敵不過生命的消逝。張麗第一次值夜班就遇到了老人突發心臟病。醫生趕來急救,做心肺復蘇,近90歲的老人瞪著眼睛,身體像沒了知覺一樣一上一下,結果還是沒救過來。
張麗就在邊上看著,下樓送120的時候,深秋的風順著走廊穿過,她不禁打了個冷戰。一連好幾天路過4樓逝者的房間,張麗都不敢往里看。
99年出生的李君做護理員已經一年三個月,專注失智長者,也逐漸開始接受這樣突然的離去。思穎喜歡和老人家聊天,像聽故事一樣進入到每個長者編織的記憶世界,給予他們理解和回應。
有位老人家,前一天思穎還在給他喝水、吃零食。他有認知障礙,邊吃邊問思穎,回家的公交車幾點到,有車來了記得叫自己搭車回家。老人尚明白事的時候,見到護士站常有人搭公交車回家,總會這般詢問,認知不清醒了之后還保留著記憶。剛剛有輛車走了,下一班車兩小時后,你再等等呀,我一會兒叫你。思穎這樣哄他。只是第二天,老人再也等不到下一班回家的車了。
李君心里空落落的,有時候會想,自己老了會不會這樣呢?什么都不記得,誰也不認識,有時候發倔脾氣,到處拍拍打打,傷害了身邊的人。到時候會不會有人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照顧老去的長者思穎呢?她剛到養老院的時候模擬過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被綁著的關節像粽子一樣動彈不得,脖子扭動需要費好大的勁,目光所及只有一塊固定的白墻面。老人們一待就是兩小時。她逐漸理解那些發脾氣、摔東西的老人,那是身體疼痛無法紓解的應激反應。死亡不止對護理員的心理產生一些別樣的情緒,對同院的老人們也一樣。陳奶奶走后,張麗明顯感到院里老人心情低落,還有的長者晚上睡覺堅決不關燈,要求子女做全身體檢的也多了起來。
陳奶奶屬于自理長者,八十多,身體硬朗,嗓門也大,經常出去遛彎,還是院里老年活動班的班長。
一天下午4點多,她自己出門買了吃食想要改善伙食,回來就開始腹瀉,精疲力盡的時候,陳奶奶問相熟的護理員取來了自己新買的褲子,讓護理員幫自己穿上,不行,這次真不行了。她清醒地說。送去急救,不到3分鐘,陳奶奶去世了。消息傳開,命運的無常引起同為暮年的長者們的驚慌,在死亡面前,有最真實的反應。
陳錦秀所在的深圳市養老護理院配備了心理醫生,經常監測長者們的心理狀況,但是少有針對護理員心理的關注。有次陳錦秀照顧的一位長者去世了。她潛意識里依舊接受不了老人離開的現實,做報表的時候發現怎么數來數去多了一個人,她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去核對,看到了空著的床和本該劃去的長者姓名時,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這種情感的創傷不容易自我消化。在深圳養護院,陳錦秀開創了屬于護理員自己的茶話會,有時一周一次,有時兩周一次,辛勞者們拿著零食難得放松下來,每個人都能分享工作中的問題。關于生死的心事,一講就停不下來。大家回想曾經照顧的長者在自己手中慢慢地手腳冰涼,沒有呼吸的畫面,去袒露和傾訴這種感受,關于死亡的恐懼被不斷稀釋。相比于有征兆的離開,那些意外更讓護理員措手不及。
摔倒是65歲以上老年人意外傷害死亡的主要原因。技術的介入和應用能幫助減少意外受傷和死亡的風險。在深圳養護院里分布著100多個攝像頭,連接著報警系統,可以檢測老人們的摔跤跌倒。這是騰訊銀發科技實驗室帶著微瓴和即視團隊取得的成果為了獲得數據和測驗機器的靈敏性,架起機器,鋪上毛毯,大家排著隊在實驗室和養護院現場摔了千百次,最終做成了。在經歷許多生死后,陳錦秀越來越覺得,即使死亡是最終歸宿,但能夠讓老人干凈、更少痛苦地抵達終點,是有意義的。這不只是一種情感的自我慰藉,也是對長者和生死的尊重。
把耗費體力和情感的照料作為一份長期的工作,對任何人都是一場漫長的消耗。在老齡化社會中,養老需求日益旺盛,護理員的存留和增長卻遠遠低于社會需求。張麗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來應聘護理員的人了。同時掛出去的門衛崗位倒是有幾個來詢問的,工資只比護理員的薪資低100,2200元。而10年前蘇淑英剛入行的時候,工資是600元。無論南北發達或欠發達地區,養老院們面臨的共同問題是招人難。工資低,辛苦,有些護理員平均每天要工作12個小時,只有那些5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才能承受這樣的強度,不少人還懷著樸素的積德行善的愿望。
在很多養老機構中,都形成了老人照顧老人的現狀。根據2021年上海市養老機構護理員統計數據,50-59歲的護理員占比高達60.5%。
在東海大學社會學博士吳心越進行田野調查的永安市,來自本地農村的中老年女性是養老機構護理員的主力,其中一家養老機構50-59歲的養老護理員占59.0%,60歲以上的占11.0%。她還曾把一位68歲的護理員鄒阿姨,誤認為在養老院接受照顧的長者。
像李君這樣的90后,在南沙區養老院護理員中只占不到10%。為了留下這些工作在一線的年輕人,養老院特意設置了職業生涯規劃,經過一線鍛煉后往往轉入體力消耗較輕的護理工作或管理崗位。為了減輕護理員的負擔,深圳市養老護理院開始實行三班倒,工作時長大大降低。這也得益于深圳養護院的體制機制改革,簡單來說,就是在維持公辦、公益屬性不變的前提下,做市場化運營。騰訊為這個項目捐贈了3000萬元,作為啟動資金,主要用于招聘人才和利用科技解決實際痛點,并不斷投入人力參與跟進
隨著環境改善,吸引了行業內不少護理員流入,近兩年90后漸漸增多。而滎陽和佑尊長園就基本沒有90后。為了補充新鮮血液,一些養老院招人要求放得寬,首先要認可和接受護理員的工作,其他都可以培養。護理員工資水平低下,除了行業普遍的工資標準外,還有一部分現實原因不少養老院處于虧損狀態,改善待遇的潛力有限。
住進養老院的長者往往平均年齡在85歲,大部分是因為家里實在照顧不了。送到養老院,每月需要繳納床位費、護理費和伙食費。以張麗所在的養老院為例,根據等級的不同每月費用在4000-6700元不等,這對一個中部城市的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家屬財力有限,這部分的需求被直接抑制了,只能轉向條件較差的私人養老院。
三
業內普遍認為,養老院的入住率達到80%才有可能盈利,而張麗所在的養老院達到了這一數據,依舊處于虧損狀態。要想收支平衡,除了依靠政府補貼,就得漲價,普通家屬更負擔不起,無奈只能控制成本,而人力是養老院運營最大的支出。護理員的工資水平,還與社會對他們的勞動價值認知相關。事實上,養老照料是一門技術活,尤其是失能失智老人,需要的不僅僅是一般照顧,還有很多專業技能。但大眾對此并不理解,多數家屬認為這只是家務勞動的延伸。吊詭的是,人們對育兒嫂的高報酬、高標準卻習以為常。崗位的低工資水平下,實際操作中對護理員的要求日益提升,但她們多數都文化水平不高、未接受過專業訓練,又造成訓練成本的增高。
張麗感慨,留下一個合格的護理員實在太難得。
留下來的護理員們,在努力地讓老年人更有尊嚴地活著,但是在現實中,群體性的尊嚴感卻沒有得到足夠的滿足和重視。家屬和護理員的關系總是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要建立整個社會給予這個群體客觀的評價和尊重,還需要很長的路要走。不少家庭把老人送到養老院之前是絕望的。一位兒子在父親入住前提了三個要求:沒錢了打電話,沒藥的時候打電話,去世的時候打電話,其他的時候不要給我打電話。決絕的背后,是一個被整夜不睡覺、有暴力傾向的失智老人折磨的家庭。家屬們寄希望于護理員能以照顧親人的心力照顧自己的父母,但偶爾又以受害者的身份懷疑和審視這些每日與自己的父母朝夕相處的人們。
張麗看到過家屬當著護理員的面和長者說:咱們花了錢的,有什么說什么。護理員頭重重地低了下去。有時候老人傷害了護理員,反饋給家屬,同樣的邏輯年紀這么大了,體諒一下,畢竟我們也是花了錢的。一位家屬認為大米更健康,一定要自己的老人餐餐吃米飯,每餐都要護理員拍照發過去證明,如果沒有就要投訴。
先忍不住的反倒是老人,他偷偷地和護理員說,拍完米飯后,能不能給自己換一份面食。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中,護理員們無暇與家屬溝通,變成了保姆以及為家屬和老人傳遞信息的貓眼,相互信任顯得尤為可貴。這種脆弱的關系鏈條會隨著長者的意外受傷被輕易撕裂。這時護理員與家屬的關系就升級為養老院與家屬的糾紛,護理員再次處于失語的境地。幾乎每個護理員都曾經在逃離和留下的選擇里不斷徘徊。
陳錦秀在養老院一干十幾年,經歷得多了,內心反倒變得更加強大和寬容,很少再患得患失,學會了在對長者和家屬的情感需求中找到一個平衡點。以前總想著得到對方的肯定,沒有這樣的認可就會格外失落,現在更多的是自我接納:依照職業規范守則做到100分,就足以得到滿足,而照料者的認可是額外的一種幸福和成就感。
她開始關注護理員自身的心理狀況,時常觀察護理員的情緒,和情緒低落的護理員溝通,也告訴同伴,不要自己把護理員這份工作看低,工作不分貴賤,每一個崗位都值得被尊重。只有先解決自己的問題,才能更好地為長者服務。張麗剛到一線的第一周,負責護理的老人推開了本來常吃的米飯。張麗猜測他想換個口味,特地打了鹵面和湯過來,老人反常地手一揚,湯汁和面條悉數潑在了張麗身上。
那是唯一一次,她不顧規矩,跑回了家。四天后,院長帶著同事請張麗吃了頓飯。院長比她大不了幾歲,說的話也很簡單,我們不做,這個就沒人做了,我們不能看著老人沒有人照顧,讓最后一程給家庭帶來的是無盡的痛苦。張麗回來了。
后來跟她朝夕相處的中年護理員們,很少意識到,她也是一個90后。有時候同學聚會,張麗會笑著和那些日漸發達的同學們說,你們以后都得來我這,我管著你們。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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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養老現在的處境,護理老人的,也是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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